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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刀现】不借春风

20.白日何短短,百年苦易满。


春寒料峭。

夜色浓郁得如一碗浓墨,王羲之沾墨随笔一泼,落成了姑苏的雨。

数目众多的溯行军在雨夜里迁移,去往王点朝拜它们的君王。骑着骨马的地藏行平也在此列,他的马背上驮着“姐姐”,于是雨滴也变得婉转多情,地藏行平充满阴霾的内心久违的明快起来。

原离在他的背后则显得忧心忡忡,他们已经快马骑行了一刻钟,王点越来越近,梦中那座虚幻的九层高塔,在层云叠嶂的中依稀露出一丝尖角。

更不妙的是,她听到了似乎其他马蹄声,而地藏还没有和她交谈的欲望!

“我头好痛啊。”原离猛地勒住缰绳,做作地拿出演技靠在男孩背后,“地藏,我需要休息。”

地藏行平紧张地回头,原离趁机跳下马背,在河岸边的小亭子里坐下来。

男孩有些迷茫地看着她,长久没有动作。阿芙蓉将他的的神经催逼到了极致,他的世界大雪纷飞,只有那不祥的花朵如染血的丝绸般轻薄。

雨打在瓦顶上发出错落的乐声,骨马打了个喷嚏,它保留了生前的习惯,虚空地咀嚼青草。

“……姐姐,不行。”

地藏行平被喷嚏声从大雪中唤醒,“如果不快一点,你就会消失了。”

“为什么?”原离问他。

“很多次,你都是这样。”他牵着马,半步站在亭外,“和我说了一会儿话,就不见了。”

“你要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去。”地藏看向远方的九层塔,“王说,这样你就会活过来。”

“……”原离沉默片刻,异常冷静地说:“可我没死,我是热的。”和她相比,地藏才更像一个死掉的人,他身体的温度低得吓人,唇色白得透明。

“你总是这样。”地藏低低地说。

雨顺着男孩的银发打湿他的衣裳,原离和地藏浅浅的瞳孔对视,读懂了他的哀愁。

她突然明白为什么源髭切会告诉自己那一句“提示”了。在这个孩子眼里,世上根本没有活人,只有妖魔鬼怪,每一个呼唤他名字的人都是他姐姐的残魂。

魂魄来来去去,没有人为他停留,因为他的姐姐早就故亡在一场大雪中。

“地藏,你为什么会相信那个所谓的鬼王呢。”原离抱着膝盖说,“如果他真能起死回生,这么多年,就不会像个老鼠一样藏在阴影里!”

“你姐姐真的会高兴你用别人的命来填她的生吗!?”

地藏看着她,抿了抿唇,眼神又露出几分孩子似的天真迷茫。

“走吧……姐姐。”他说,“等你苏醒,我们就回家去。”

“我在那里买了个小房子,门前有一泓湖水,四周都是曼殊沙华。”他自顾自地说,“我记得你不喜欢阿芙蓉花,我全都拔掉了。”

她最不喜欢阿芙蓉花,要是知道自己的弟弟为阿芙蓉所困,甚至变成了别人手里的一把刀,该如何痛心呢,原离想。

“苦海——泛起波澜——”空气中传来空灵的女声,“在世间,难逃避命运。”

正在悲伤的原离一愣,狐疑地抬头,哪来的BGM啊???

只见地藏行平从口袋里摸索出一部手机,轻轻喂了一声。这场景在原离眼中颇有几分玄幻……但仔细想想又很正常,毕竟没人规定溯行军不能用手机。

靠北!溯行军会用手机啊!

她蹦起来,地藏行平对着手机嗯了几声,把手机递给了原离。

靠靠靠靠!原离颤抖地接过手机,一边觉得这鬼王真是没有武德,哪有开战前和刺客打电话的道理?这不纯纯扰乱敌方心理素质么!

“您好。”她哽咽着说。

“听起来你不怎么好。”电话里的男音意外的清亮,“在下赵持明,我们已经见过了。”

“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三生有幸,”原离胡言乱语,心想这是要顺着网线来打我啊,“我是原离。”

“离离原上草,一岁一枯荣,好名字。”赵持明说,“原离小姐,我暂时还不想伤你性命。”

听听,这不比源髭切强多了,但后半句她一个字也不信。

“你是非常珍贵的资源。”电话里隐约能听到笑声,赵持明的膝盖上坐着五条出云,她听见原离的声音,便好奇地凑过去对着电话憨笑。

男人摸摸五条出云的头发,柔顺如水的发丝从他指尖划过。说起来漂亮女孩都是相似的吧?她们胳膊白如莲藕纤腰如素,牙齿含贝眉若远山,一双柔媚眼睛看谁都含情脉脉,朝人一笑千金唾手可得。黄金如何,珍珠又如何,怎么比得过这样的美丽、脆弱?这是天下豪杰才配有的装饰物。

现在他怀里抱着世间最美的女人,却说不上是满足还是兴意阑珊。

只差一步,还差一步。

“有些事情,并不是你死我活才有出路,我可以许诺,你会拥有你梦寐以求的生活。”赵持明慢条斯理地说,“而你只需要跟随地藏,来到我面前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两个问题。”原离说,“第一,那孩子真正的姐姐在哪里?”

“死了。”

“你真的能把她复活?”

“为什么不可以呢?”赵持明反问,“神明最爱有情人,所以生者可以死,死者可以生。”

“你不是神。”原离面无表情地说。

“那么小乌丸也不是。”赵持明没有否认,“如果你心里认为他能做到,我便告诉你,我同样能做到。”

关他鸟事?原离心想,这又是小乌丸留下的什么风流债!

“原离小姐,你敢说你不是奉小乌丸的命令要杀我么?做他的刽子手,实在大材小用。”赵持明微笑,“良禽择木而栖。”

“好停停停,第二个问题。”原离没兴趣做禽兽,“我想知道,这个结界为什么打电话有信号?”

电话中诡异地停顿了片刻。

“你就问我这个吗?”男人问,“能问我问题的人可不多。”

“按道理来说是该提更值得的问题,比如怎么样才能杀你全家,不过我真的太好奇了。”原离泄气,“溯行军能不能上网这个课题说不定能骗到小乌丸一千万的经费呢。”

“我来猜猜看,”她随口说,“改变粒子的流动是吧?所谓的灵力也不过是粒子的另一种表达方式。”

“你操控溯行军也是用这种方法?”

男人抚掌大笑,五条出云靠着男人胸膛听他的笑声,却感觉不到心跳。

她忽然就有些不高兴和迷茫了,她听惯了鹤丸国永的心跳声,每年夏天鹤丸国永都会抱着自己母亲坐在绿漪亭里念诗,既给她念姜夔的淮左名都西竹佳处,又念泰戈尔的生如夏花,这时五条出云就眷恋地趴在鹤丸怀里数他心跳的拍子。

她当然不懂什么千年前千年后的诗,但她知道念诗的时候鹤丸国永会陪着自己。

所以笑面青江翻她窗户的时候她会认错,根本没有什么过深的理由,只是因为那一瞬间她听见笑面青江的剧烈心跳罢了。

这个痴儿意识到面前的男人并不是自己的“鹤”,便撇撇嘴从他怀里溜了下来,提着洁白的裙角在塔中乱逛。

“鹤。”她仰着头说,塔顶蜘蛛般的溯行军和她对视,良久后扯下指骨送她做发夹。

而五条出云的离去也让赵持明的耐心耗尽,原离察觉到了他的不耐,倏而噤声。

“我喜欢聪明人。只是聪明人,容易聪明反被聪明误。”男人说。

没法拖延时间了,原离故意叹气,“那好吧,想必您也不介意我提最后一个问题咯?”

“他的姐姐叫什么名字?”女孩说,“要是我死了地藏说不定会把我们俩埋一个坟里,我提前问问邻居的名字不过分吧。”

“告诉你也无妨,不过……”

“你听见战马的嘶鸣了么?我会马上来的。”

“伽罗奢。”

原离怔了怔,挂断电话,她将手机握在手里,微弱的信号消失了。

嘿,华国电信你们行不行啊。原离轻轻呼出一口气,看向地藏行平,眼睛里居然出现几分不知所措。

赵持明愿意说出伽罗奢的名字,是因为他笃定这个名字不会影响他操控地藏行平,况且原离也不知道伽罗奢是何许人也。

确实不认识,可不巧的是,偏偏这个名字她曾经见过。

歌仙老师那些卖不出去的诗集偶尔会被他赠送给学生,每一本扉页都印着:望伽罗奢好。

这让学生们一度怀疑歌仙老师至今未娶的原因,专门为他编了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,在实验六中的校园里广为流传。

当然歌仙老师本人并不知情,否则他揍过三十六个小混混的砂锅大拳头可能会重出江湖。

你看,人的一切就是这么巧合是不是?大家兜兜转转,像穿过一条裤子。

穷酸文人们管这叫宿命,他们赞美又唾弃这个词,有的人因为这个词拔刀向天下奋武,势要改天换地;有的人因此自命不凡,认为一切都是自己脚下的泥!

可谁生来便该被牺牲,被人踩在脚下!

“有一个好消息和另一个好消息。”原离对地藏说,“但是呢,我一个都不打算告诉你。”

地藏偏头看她,很乖地牵住骨马的缰绳,也没说要把手机拿回来,原离摸摸他的脑袋,突然有点想念物吉了。

她跨上骨马,说:“走吧!”

“飞光飞光,劝尔一杯酒。”原离高声唱道,她抓着缰绳,双腿朝马腹狠狠一夹,那匹骨马便仰天嘶鸣,仿若神驹在世。

“吾不识青天高,黄地厚,唯见月寒日暖,来煎人寿。

“食熊则肥,食蛙则瘦。

“神君何在,太一安有?!

“天地为吾持刃,将斩龙足,嚼龙肉!”

真好啊,李昌谷的词怎么会这么好呢,唱出来让人骨子里热血沸腾,像是要烧尽一切不平事。

她闭上眼睛,听见自己的心脏擂鼓般嘶吼,万事万物的灵力脉络如臂使指地铺陈在她面前,凡她马蹄所到之处,雨避开三尺,骨马在风驰电掣中生出血肉!

千里之外,小乌丸于明宫的灯火瞳瞳中睁眼。

他说:“我的主人,醒来了。”

离妖塔一箭之地,笑面青江抽出自己的肋骨化作三根金箭,从高架桥翻身而下的鹤丸国永冒雨走入小巷,骚速剑手持灵剑把绕城结界撕开了一道口子,还有一个人,在姑苏城外的护城河里钓鱼。

“先生,”乌篷船的船夫叫苦不迭,“雨这么大,咱们改天再钓吧。”

“如今群英荟萃,萝卜开会。”被他称作先生的金发男人拢了拢自己的红围巾,“正是争取功名的大好时机,怎么能没有定力呢?”

“所以我的意思是这里根本没有鱼!”

“哈哈哈哈,”金发男人隐士般大笑,转眼换了幅嘴脸,“钓鱼佬永不空军!”

“呸!”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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